未末以末
在一次煙雨的相遇間,就足以將對方的容顏深記。如果還能相遇,他不需要她訴說前塵的是非,不需要她說出今生的過往。他不在意彼此的年齡、身世,甚至是所處的朝代,只要眸間的一次交視,就可以將對方的前世今生讀透,可是他不知道,那一次的相遇,只是上天安排的一次萍水相逢,至那之后,永不會見。
相遇在青石小路上,她撐著六十四骨油紙傘從煙雨朦朧出走出,在他的眼中,一切場景化成了一個似虛似實的夢。他輕輕踏步向前,彎腰拾起從她身上遺落的玉釧,一抬頭,她早就不見了。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,將墻角的薔薇砸的落葉,東風輕輕的吹著,將薔薇落下的葉子卷進小河,然后湍急的流水將葉子帶向更遠的地方。
初晴,天空被雨水澄的發白。檐下飛鬧著燕子,窗頭的霧氣也干盡。他經過一片桃花林,漫步在杏花小道上,路兩旁的杏花大朵大朵的開著。不經意間以走到了橋頭,便停下了腳步。俯身在橋頭上,看著河流里互相嬉戲的小雨,看著遠方如黛的青山,看著河畔涴衣的姑娘。突然,腦海里呈現出一個景象,一個結著丁香愁怨的女子,在煙深幽靜中緩步而出,手中持著六十四骨的紙扇,像一幅天然的潑墨丹青,卻又活靈活現的展現在面前。身上遺落下的鐲釧,卻驚不醒她隨雨點亦步亦趨的寧靜。
在時光之畔,歲月之岸邊,一份若有若無的相思如曇月般冉冉升起。驅步拾起那個緘默的緣由,情、便不知起,一往而深。光陰將生活中的瑣屑通通研成碎片,又將其碎片葬入一玉瓷瓶內,不在翻起。可想念,亦是將光陰抽絲剝繭,沉浸在無邊的苦痛之中。
那一日,他將回憶寫舊,仍兀自重寫。挪步在開滿牡丹的院落里,被牡丹的艷所驚傷。當思念成為一種習慣,不難想象,喜歡已經深入指髓。只因一次巧然的相遇,靈魂竟被整個的掠奪而去。千山萬水,畫不盡的是那個朦朧的背影。萬水千山,寫不透的是那個迷離的相思。
在深夜,將整座城市的欄桿拍遍,也拍不平濃厚的相思。竹杖芒鞋,將整座城市的角落尋遍,也尋不到那個熟悉的背影。他將她看成了信仰,只因一眸的瞥見,甚至連她的容顏被沒看清,就成了塵世一個為情而活的苦行僧,一切只為尋她。
暮去朝來、晨鐘暮鼓,他一個人守著細水長流,一個人陪著花開花謝。一個人塵世飄零,一個人風雨匆匆。一個人攀高山俯探整座城市的一分一毫,一個人攜細雨親臨整座城市的一寸一厘。他栽種了十里的桃花,只為等她相遇。他調律了百首的樂弦,只為讓她聽見。可她始終在他的另一個世界,花落花飛、弦動弦斷。
緣分在眨眼間升起,喜歡竟義無反顧。她只是途徑一處煙花細雨,而他卻是將整個世界都攜在身上。她只是撐著一把六十四骨的油紙傘從煙霧朦朧中輕輕走過,也許只是賞一朵花。而他的一眼瞥見,全世界都在淪陷。上天給了他驚心動魄的遇見,也偏執的拋給她永不相見的默契。一場似是煙花的消渺,波動了一生停不下的音弦。